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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 隔靴搔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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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羅九寧進門的時候,裴嘉憲刷的一聲,就打燃了那火折子。

羅九寧於是頓在原地,顫顫聲兒就喚了一聲:“王爺。”

裴嘉憲伸手,示意羅九寧身後的人全都退出去。羅九寧見裴嘉憲手中那火折子就在杜若寧眼前晃著,究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卻也對阿青說:“你先出去,將門合上,再命令苑子裏所有的人,全都撤出去。

她自己並不出門,掩上昇平閣兩扇厚沈的大門,將所有半掩著的窗子全都給關上,搬了把椅子來,就坐到了邊兒上。

“原本,長公主想把杜姑娘給帶回去,可是杜姑娘寧可忍受寶昌郡主的冷眼,耳光都不肯回去,孤就覺得有問題了。”

裴嘉憲緩緩說著,也搬了把椅子過來,坐到了羅九寧的身邊,手中那火折子,仍是一下又一下的打著。

“但是轉眼,寶昌郡主搧了你一個耳光之後,你轉身跑,卻又不往別處,而是回到昇平閣來,這就更加的怪異了。”頓了片刻,裴嘉憲又道。

忽而一彎腰,他拎起一上一大串油紙包著的東西來,全扔到了杜若寧的腳下,冷聲問道:“杜姑娘,孤且問你,這是怎麽回事?”

杜若寧臉上好大一個巴掌印子,而且因為膚質太白,那印子簡直了,紅白分明,清晰可辯。

“那是我的嫡姐,表哥,我要真惹惱了她,她會叫我生不如死的。”杜若寧說著,兩條腿都軟了。

她似乎還頗好奇的,接過裴嘉憲手中的火折子,輕輕打開,就湊著地上那油紙包著的東西而去:“表哥,這是甚東西,我怎的從來不曾見過。”

坐在遠處的羅九寧都要忍不住了:“杜姑娘,那油紙包上分明書著火/藥二字,這個你也不認識?”

杜若寧一臉茫然:“表哥,我委實不懂,我不懂得你這些話是個什麽意思。”

裴嘉憲頓了頓,又道:“從陰山到雁門關,杜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,極難穿越。而從雁門關到長安,更是一重又一重的關卡,你能順順利利從陰山到長安,這於一般人來說,簡直是不可能的。”

說著,他揚手指了指昇平閣,又道:“而這昇平閣中,藏著歷代帝王的墨寶,其中當今聖上的墨寶,就藏了一半,乃至於,皇上在外大大小小的戰役之後,朝臣們書成的戰冊,亦藏在此。

如此重要的地方,今日徜若起火,皇上怪罪下來,皆是孤的不是,杜姑娘,這些,你又可知道?”

杜若寧這時才是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,失聲叫道:“不可能,這不可能。”

裴嘉憲依舊冷冷望著她,寒森森問道:“蕭蠻了,蕭蠻在何處?”

杜若寧頓時就搖起頭來:“表哥這話說的,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

“這是黑火/藥,在咱們大康來說,屬於軍中禁藥,漫說整個長安城,就是窮大康之內,除了孤之外,無人能夠調動,而孤確信,自己不曾給過你這東西,孤的下屬們,也絕對沒有人會給你這東西,你且告訴孤,它是從哪來的?”

杜若寧往後退了兩步,搖頭道:“不知道,表哥,我真不知道,我只是給姐姐打的慘了,想進來躲躲而已。”

她再度頹然坐到了地上,忽而咬唇露了一絲苦笑,是個眩然欲泣的樣子:“不過,不論表哥還是王妃,只怕都不會在意,我曾經過的究竟有多苦了。”

說著,她故意露出自己一彎青青紫紫的腕子來,揚起眸子一來便盯牢了裴嘉憲:“當初,王爺初到陰山來問父王討兵。我記得自己當時正在院子裏被嫡姐抽鞭子,而她之所以抽我,僅僅是因為我聽說她買了一區小紅馬,究竟想要看看,那小紅馬有多漂亮而已。”杜若寧說著,眼淚就滾落了下來:“可您當時擡起了姐姐的皮鞭,把我給救了下來。我於是從父王那兒偷了軍備圖給您,然後,您才能打勝仗,而我,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。”

哽了哽喉,她又道:“千難萬苦,我是叫幾個老仆帶著,千難萬苦才能來此,但王爺您要覺得我與什麽人有染,隨您說便是了,我沒有,就是沒有過。”

她嚶嚶顫顫的哭了起來,一襲白裳,哭的仿如梨花帶雨一般。

裴嘉憲坐在椅子上,雙目陰森,冷目望著。

杜若寧總覺得裴嘉憲似乎是看穿了自己,深悔自己此計太過草率,忽而一想,卻是說道:“王爺,便果真這昇平閣中有□□,您最先要找的,不是那個放置火/藥的人?我聽說皇上今兒在曲江池,此人在這裏放置了火/藥,會不會再去曲江池,刺殺皇上,而您瞧瞧我這個樣子,我若真有縱火的能力,又豈會一直這般的,忍辱吞聲,受著嫡姐的氣?”

裴嘉憲頓了頓,道:“罷了,既是這麽著,看來昇平閣的事情與表妹無幹,王妃,你將表妹扶起來,再將她送回去吧。”

說著,他站了起來,撿過那只火折子,先一步走了出去。

羅九寧前來扶杜若寧的時候,杜若寧依舊驚魂未定,扶著羅九寧的手就出了昇平閣。

倆人一並出了昇平閣,在長公主府外,羅九寧率著一幹人等,目送著杜若寧進去了,這才準備往回折。

“娘娘,那杜姑娘擺明了的沒安好心,而且王爺不是從昇平閣搜出一大堆的火/藥來,當時咱倆要是進去,只怕此時已經給燒成灰了,你難道就這麽算了?”阿青頗有些憤憤不平。

羅九寧也不知道裴嘉憲究竟是不是給杜若寧說服了,還是又在賣什麽關子。

路兩側秋菊正盛,但是別苑門前卻是冷冷清清,全不似往日那般侍衛們重重戒嚴的景象,阿青沿路走著,悄悄兒說:“娘娘,您不覺得奇怪嗎,今兒咱們苑子外的侍衛,至少少了一半。”

羅九寧才入了苑子,正準備到鳳儀院去看看壯壯和小阿媛,迎門便碰上裴嘉憲。

他似笑非笑,就站在正院的照壁處,見她進來,問道:“就沒再多逛會兒?”

“不是王爺您叫我早點把那杜姑娘給送回去的?”羅九寧白了他一眼,轉身就要往後院去。

裴嘉憲卻又道:“今兒重陽,壯壯和阿媛與長公主在一處,丫頭們照料著呢,你難道就不想與孤一起出去走走?”

羅九寧停在他面前,側首瞧著身後幾個丫頭全是眼觀鼻,鼻觀心的樣子,忽而一咬牙,狠命一腳就踩到了裴嘉憲的腳上,非但踩,踩了還使勁不停的揉著。

可恨她是軟鞋,他穿的卻是靴子,那勁兒,左不過隔靴搔癢罷了。

“她先進的昇平閣,手裏還拿著火折子,我就不信王爺的眼睛瞎了,就看不出來,你那親親的表妹肯定是想在裏頭縱火。”

越想越氣,羅九寧趁著丫頭們不註意,遂狠命的踩了兩腳。

橫豎他也要面子,不敢吭聲是不是。

裴嘉憲依舊不怒,卻是悠聲道:“我還記得十三歲那年,恰是這般的重陽佳節,我策著馬於這原上一躍而下,到得曲江池畔,一路風光秀美,流戀忘返。此時掐指一算,一十二載晃眼。走,今兒孤帶著你,咱們再走一回曲江池。”

羅九寧氣的直翻著白眼兒,見侍衛們牽過兩匹馬來,冷笑道:“我自來就沒有騎過馬的,你這備著兩匹馬,我如何走?”

裴嘉憲一肘她的腰,卻是要將她扶上馬去,似笑非笑,他道:“當初裴靖在洛陽的時候,你也不會騎馬,但他要去平泉莊秋游,你還不是跨上馬背,就去了?”

說著,他已經將她肘到了馬上。

羅九寧原先兒是不會騎馬,但到底裴靖與別個不同,當初他也不知從那兒弄了兩匹馬來,要帶她到平泉莊游玩,她本不會騎馬的人,不好熄裴靖一番火熱的心思,咬著牙坐到馬上,任那馬狂顛著,且不說心中如何的害怕,到底少年少女,為著個愛字,命都能撲到上頭。

裴靖在前策馬狂奔,她在後面拼命追趕,不是她騎馬,而是馬載著她,一路顛到平泉莊,半條命都沒了。

裴嘉憲近來閑著沒事兒幹,大約把她的舊賬給翻了個遍,居然連這等事都能翻出來。

她踩了他半天,他輕飄飄一句話兒,立馬又將她給打到理屈的境地了。

坐到了馬上,一手接過韁繩,羅九寧猶還驚魂未定,裴嘉憲一鞭子揚起來。

羅九寧以為,他會像裴靖那般一鞭子狠抽下去,馬兒的四蹄頓時就要騰出一股煙霧來,咬著牙閉上了眼睛的等著,豈知他那鞭子雖揚的高,落到馬上,卻只是輕輕一下撫。

而她的馬跟著他的馬,順順溜溜,於夕陽下一前一後,竟是散步似的就游走了起來。

“杜姑娘都給嚇成那樣了,王爺難道不是該帶著她,好安撫安撫?”羅九寧心有不甘的,就挖苦了裴嘉憲一句。

“下原,到曲池,孤有個故事要與你講一講。”裴嘉憲策馬在後,柔聲說道。

事實上,要說杜若寧方才沖入昇平閣後,裴嘉憲還未確定三個女子之中,她就是叫蕭蠻策反的那一個的話。

當她提到皇帝在曲池苑,並拿此開始為自己開脫的時候,裴嘉憲才敢真的確定,她才是跟蕭蠻有往來的那一個了。

為甚?

因為今夜皇上就在曲江苑,而杜寧自以為把危險推出去就可以為自己開脫。

豈知,這話倒是提醒了裴嘉憲,他轉身回到苑子裏,與幾個探子一兌,就發現蕭蠻今夜果真要去曲池苑。

她若果真與蕭蠻無染,又豈能如此靈機一動的推脫?

且說這廂,杜若寧甫一回到長公主府,甫一進內院,等著她的就是一記耳光。

“你個庶生的賤婢,不是答應的好好兒的,到了懸崖邊上,推那羅九寧一把,弄死她得了,為甚臨到關頭卻又反悔?”杜宛寧怒道。

杜若寧抱著頭嗚咽了一聲,卻又連忙斟了杯茶給杜婉寧:“嫡姐,我不是故意的,但你那一巴掌打的實在太疼了,我,我只是疼的受不了,想躲而已。你真要想讓妹妹作事,為甚總要打我?”

她越這樣,杜宛寧就越氣,壓過茶盅將茶飲了,再一巴掌狠搧過來。

豈知巴掌才搧到一半,卻是捏著喉嚨咯咯怪叫了起來。

“蠢貨,你比那羅九寧還蠢。”杜若寧這時候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來,滿是巴掌印子的臉竟是猙獰無比:“你怎麽就不懂,我是看你有用才留著你,可你也實在太蠢了些。對不起,從今兒起,我不忍了,你不是喜歡打人嗎,我也不要你死,我要把你弄成個癱子,叫你躺在床上,求生不得,求死更難。”

杜宛寧只覺得喉頭一陣燒痛,越是想發聲,就越是發不出聲音來。她捏著自己的喉嚨,艱難的叫著,喘息著,但就在這時墻角的黑檀木大櫃忽而就砸了下來,杜宛寧想躲已然來不及,只聽哢嚓一聲,自己兩條腿都給砸到了黑檀木的大櫃下面。

“你家主子呢?”這時候,杜若寧才道:“叫他出來,我要見他。不是說的好好兒的,放火,燒死羅九寧也就罷了,他埋那麽多火/藥,竟是想一舉毀了昇平閣不成?”

暈過去的杜宛寧還在地上趴著,兩條腿就給壓在檀木櫃子下面,房間裏卻閃出個一身黑的人影來。

卻原來,那千斤沈的紫檀大櫃,並非自己倒塌,而是叫這一身黑的男人給推倒的。

那杜宛寧,自然也是杜若寧故意要她斷腿的了。

一身黑的男子身材矮小,嗓音粗啞,張嘴卻是一腔的西京口音:“大惕隱今兒在曲江池,你要見他,就得往曲江池去。”

杜若寧咬了咬牙,眉宇間一股子的陰暗:“那就再晚些個,等我將這杜宛寧的事兒遮過了,你來接我。親赴曲江池,我倒要聽聽,你家大惕隱會怎麽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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